2010/06/30

2010.4.26(一) 林鄉的大聲公─余國信主講

紀錄:吳文君

       這個講座叫干擾講座,所以我想要來刺激、干擾大家。我思考11年前為什麼我會開書店,每一個人踏入這個過程總會受到些影響,我也不例外。在我那個年代,報紙和新聞的報導,還有老師上課說的我覺得很正當,那時候都報導兩岸統一、台灣是亞洲四小龍之首,好好努力用功考上不錯的國中、高中、大學、研究所,再好好努力用功求得一份好職業,好好努力用功組成美好的家庭。我就想好好努力用功到底為了什麼?我在追求什麼?在這個過程中我不斷打問號?新聞有時候報導墨西哥東南方的山區查巴達游擊組織,那時候的教育是讓我們一看到游擊隊就覺得這個國家落後,然後大家就會開始買紅十字會郵票,買了就可以記嘉獎。如果有國家願意親美就會被美國服直到正軌的路途,如果有個帶頭者出來反美就會被幹掉;(查巴達游擊組織)這個組織只有副總司令馬可士,組織內的人都要蒙面為了避免被人家看見(他們說蒙面是為了讓人更看得見)。


       後來他們用寫詩、寫歌還有電影的方式傳遞他們的理念,為墨西哥東南方的西印地安人講話,墨西哥在西方的針筒下雖種很多咖啡卻讓土地被吸乾、人民越貧窮,大家可以去看《咖啡正義》這部片。2000年他們的政府要求對話,他們就號召很多人上街頭、很多策略像是藝術行動。之後我就想自己可以做什麼事,以前的書店幾乎都是賣文具的,買一本參考書要跑去北港,我就想書店可以扮演什麼角色。後來了解全世界各國書店的事情,對書店就更為期待,開一間書店也可以彌補自己過去的不足。後來看到很多國外的好書店都可以開很久,舊金山的城市之光倒了三次,每倒一次就更多人捐獻,他們最有名的是反波灣戰爭、女權運動等,帶很多人上街頭抗爭,為避免被抓走他們把自己銬上手銬綁在路邊的欄杆,讓別人把鑰匙拿走,癱瘓交通,議題就被呈現出來,抗爭其實是讓環境、文化和社會議題有喘息和協商的機制。我就想在台灣可以開什麼樣的書店跟你我一直對話,做為環境運動的櫥窗,補充學校教育的不足。


       1999年我21歲當了洪雅書房房主,這是一棟日本時代的房子,地點在菜市場裡面,我把開書店的成本降低,吃、住一切生活都在裡面,租金是一個月七千元,我前面的空地就出租讓別人擺攤,租金一天一百元,年節景氣好的話一天他們還給我兩百元,一個月有大約四千塊不等的收入,所以我只差三千元就可以打平,但是書店常常沒開。那時候我的理想是一天開放24小時讓大家有地方可以去,但是在一個小鄉鎮的菜市場,黃昏燈就暗了,晚上只有蟑螂老鼠跑出來,都沒有人來,所以我九點多就關門,有理想但是身體也還要顧,因為很少人來我就連白天也不開,只從下午四點開到晚上九點。





       因為書店開在菜市場,有人在書店前面說這間開不了兩天啦,我很想跑出來抗議但是覺得白費力氣就作罷,但是這樣也不行,我就想說要找人來書店演講,那時候很多地方開發都有反抗運動進行,譬如美濃反蓋水庫,我在台南讀書的時候七股要開發成工業區、填海造陸的工程,我就去做黑面琵鷺的導覽認識很多抗議的人,就拉那些朋友來書店演講。演講者都義氣相挺沒有拿車馬費,他們來書店還自己買書,聽演講的也買很多,每次演講外面停很多機車交通都混亂了。隔天攤販前又有人再聊我的書店的狀況是好的可以開得下去等耳語,就開始有樁腳幫我宣傳書店的活動。我就規畫禮拜二、四讀書會,週末就辦戶外之旅,有時候我就帶大家去參加抗爭。透過這樣的分享讓更多人理解,讓大家可以變成環境運動、文化搶救的樁腳,這個社會需要多一點人來做非選舉的事情,反對一般政治語言相關的事情,其實聽演講跟買書一樣重要。

       我還是學生的時候白天去忙反水庫,晚上去海邊跟老人家聊天,所以都翹國父思想的課去睡覺補眠,有次老師說要把我當掉,如果國父思想被當掉我情何以堪,暑修國父思想實在很難開口。隔天開始我就好好努力用功,後來發現那個老師很用心,每次上課都在講平埔族沒上任何國父思想。聽說那個老師缺田野調查工作者,我就自動跟老師說我也有田野調查經驗,就拿著錄音機跟著老師跑田野去紀錄,因為這樣的訓練也了解了很多台灣的事情。後來開書店,洪雅書房的命名Hoanya是平埔族名,講那麼久其實是要介紹我不姓洪我姓余。

       這幾年做的事情,譬如我們在搶救文化資產,嘉義市常在保留的時候就說只有一樓比較重要其他的通通都先拆掉,在台灣保留文化資產都好像要指出具有標的性的項目。我們在雲林反湖山水庫的時候指出八色鳥很重要需要保留,但是政府可能就把各個地方的八色鳥抓走或移走,知道政府會這樣做我們就列出一百多項保育類物種,結果造成台灣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育種政策就在這邊推行,現在編列兩億預算再執行,政府竟然有辦法推動大家晚上一起去抓青蛙到另一個地方復育,因為原本的地方要蓋水庫,國家勢力不可檔、政策不可扭轉,很多人還去當義工幫忙抓青蛙。譬如有些植物很重要台灣很多地方沒辦法看到,大家就帶花盆把它挖下來移植到旁邊,20幾年下來保育的做法沒有進步。又譬如新化街役所、台南文學館,這些危樓壞的很嚴重但是修護後可以變成古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文化資產跟環境生態都具有政治性格,只是無奈的是當下我們可以怎麼做。有時候談反抗又太直接且很少人會感動,我就想自己可以做為什麼樣的媒介,抗議不是為了讓你看得見,抗議是為了保命,譬如說我們在抗暖化但卻蓋這樣沒有效率、耗能耗電又不環保的市政大樓,阻礙這麼大筆預算的建設後果會怎樣?年輕的時候人家越不敢的我們越做,但是現在會想一些策略去做。我有一個朋友的電話顯示的名稱叫做「動員」,因為媒體的品味每次要動員都叫我去裸泳或表演,我就想著帶吳晟來念詩、帶歌手來唱歌還有帶畫家來做一些事。其實被抓被打都是小事,最麻煩的是法院會寄應訊函去你家、上班場所和學校不斷騷擾你,行程明明排得很緊但是應訊又會拖延時間。譬如我跟朋友之前去拜訪一位議員,因為很難推翻要蓋市政大樓的決議,但是難道保留老房子這麼困難嗎?我就跟他談一件事,當下的社會都教我們不重義氣不講倫理,但是明明就可以雙贏,以後的人可以講新的或舊的不就是道義嗎?





       透過很多的活動我不但可以留下來還可以拉到很多的義工和朋友,我也可以搏到雲嘉焦點的頭版,難道抗爭一定要那麼悲傷嗎?譬如嘉義有一條老街只剩下地圖上的名稱,搶救郡役所時我就去封街辦市集,辦活動當然希望有人來。社會運動開始要很柔軟但是柔軟中要帶有很硬的特質,不然就像是和尚唸經念給和尚或神明聽而以,都沒有念給普世大眾聽。用一些不同的方式讓社區的人知道反抗還有其他的做為如紙箱做的彈珠台、用社區的車子來宣傳他們的理念。我邀請台東的賴小鳥來擺市集,為什麼賣商品一定要開店,賣商品也可以跟反抗運動結合,很多年輕人都可以站出來參加,我還邀請市長來看我們的這些攤位。


       現在的青年大量的離開家鄉,人口老化的問題也很嚴重,連神明會也有這樣的問題,我並不覺得年輕人參加廟方的神明會有什麼不好。辦活動不但可以宣導理念、像嘉年華一樣有趣,重要的是我們這些人辦玩了這一系列活動後都很爽。抗爭國光石化的環盟團體也辦了環保市集。一個運動還沒抗爭完就趕快規劃下一個運動,才不會那麼憂鬱,可以讓運動一直進行下去,誰說運動的人一定會得憂鬱症,其實想開一點失敗是正常的,不失敗反而不正常。


       在嘉義北門車站的前面有一間老旅社有一天關門了,以前的街道也很有日本風格,但是現在每棟房子都越蓋越新、越高,我就發動搶救這老房子的活動,先理解原本的結構再進行修繕。台灣有很多善心人想要捐錢做好事但是沒有管道,我們就發起募股計畫,以十萬為單位進行一群人的認股計畫,花了一年的時間修整這個空間,很艱難的一年現在透過兩分鐘的說明過去了,現在已經可以住人。過程中我認識一位螞蟻先生,他很厲害用眼睛就可以看出房子哪裡有沒有生白蟻。台灣的木造房子很多,研究白蟻的人也很多,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教育不足,木造房子的保險機制沒有什麼改進的政策支撐,每年要繳一萬但是老房子火燒了只有賠二十萬。我們現在東西壞了很少自己修理後繼續使用,缺乏再利用的創意自己找材料自己做就像是藝術自己找素材,後來我們有一場行動是在台西找了二十幾種的素材做壁畫。


       老的房子被拆掉後都沒有好好把所有材料回收再利用,其實如屋子的雨淋版已經達到某種穩定性,如溼度,這很重要但卻都沒有被談論,而我們修繕房子的顏色也是用建古的方式保留原本的顏色。我們在修繕的時候沒有拿政府一毛錢,自己搞也可以把房子保留起來。裡面現在是咖啡店,誰說開咖啡店一定要很昂貴,我們花十萬元完成一間咖啡店就可以坐下來喝一杯健康的咖啡。台中東勢有一個跟我一樣窮的人引進了這印尼老牌的咖啡國,無毒無農藥又從販賣咖啡的所得中撥款捐給雨林,所以我們的咖啡有故事的叫做雨林咖啡。最爽的是自己喝一杯健康的咖啡也友善土地且照顧很多的人。


       這樣的事情需要你啦!多的事情還是要繼續做,我最痛恨的是當下很多地方大部分的人是沉默的,難道我們做為藝術界的一份子還要沉默嗎?其實可以各自用自己的專業方式來發聲,也不是一直用過去的方式來抗爭,抗爭也要有策略和視場合而定,有時候抗爭很強烈是為了讓政府看見,有時候比較柔和的抗爭是為了避免政府麻痺,有時候做教育、政策遊說的抗爭都有不同的策略。我最喜歡做大家認為不可能的事情、沒有人、沒有錢做的事情或不可能成功的事情,我覺得最值得做因為這是策略的問題。

       當下的社會最大的麻煩是公務體系,每天的運作要簽公文、核銷、編列預算、上網公告、發包、徵選,每天處理一堆關卡,他們真的很忙很用心,但是越這樣越做錯事。他們可以多花時間討論案子的內容而不是很匆促的簽下決定。大家都在爭一口氣可以被誇獎、當第一名。但當我們吃的東西都被汙染都有問題的話你還能沉默、冷靜嗎?有機會去環島一圈,雖然不見得會變成切格瓦拉但是搞不好會變成另一個余國信,我不相信人那麼無情無義看了都沒有感覺!到處都在收購農地,我小時候的農村跟現在的樣子都不一樣了,老家遇到兩個瓶頸一個是沒有人,另一個是爭財產。

   
        我覺得書店還可以做一件事情就是帶大家去革命─種田,種田也可以搞革命,我們自己育種可以控制苗的大小,可以抵抗寒害和疾病還有福壽螺,但是外面的苗是為了給機械用還有收割都是為了追求產量就必須種的很密集,這樣單一作物密集栽種如果出問題就慘了,但是種越密因為產量越多就越便宜,作物缺乏陽光、空氣、養分就容易生病,生病了了才噴農藥,就會變成一直惡性循環,從來沒有例外。那我們就來做一些例外的事,大家可以藉由稻法自然的自然米來參與。
               (預約電洽:余國信,0929536133)   



 
     江湖其實是自己畫定的界線,你的界線可以伸縮一下,現在不是講跨領域嗎?跨領域不是藝術的人只搞藝術,文化的人只搞文化,藝術的人跑到文化裡面去幫忙,文化跑到藝術去學習,文化跑到環境領域裡也是去幫忙、關心跟捧場,我具有文化搶救者和環境運動者的身分,我去到哪裡好像都變成理所當然的角色,我以前都沒有自覺這點,其實我來學校演講也是在學習。 

    我們都一直再劃分領域畫分專業,什麼時候才可以回過頭來說這片土地其實是我們的,我們應該全面理解土地?專業不過是以後混口飯吃罷了,專業是讓自己從一個專業來思考、認識其他的專業,理解更多才叫終生學習,這個時候其實不要再劃分,但是講歸講回去大家還是會問這門課會不會考!

       我最後講一個目前正在推的小運動,挑戰現在當下地方的圖書館。多年以前我曾經受到圖書室、簡餐店、國父思想的課的影響,其實我是透過這個案例在講每一個領域、工作和職業都可以來幫忙這個社會,就看你有沒有反抗的意識形態。文化的力量就是讓你看不見而無意中被理念所渲染。草根圖書館做思想革命基地─台灣圖書室重建計畫草案,圖書館的問題不是缺了什麼書,而是要進一步問你送了哪些書?準備要給誰看?誰要去當說書人?不是找了空間找了書就把事情講完了,這是圖書室做為一種運動的想法。

       反抗運動也可以預約,百納旗的招募也是一種預約機制。把你的衣服挖一個小洞,留下來預約哪天可以一起去運動。